重读鲁迅的《故乡》

文/冷月清菡

一

也许是从小就喜欢文字，喜欢背诵一些东西，所以对鲁迅先生，杜甫，李白，苏东坡们这些文章要求背诵的大户倒没有多少畏难情绪，甚至被列入自读的课文和后面的古诗，也主动去背。

这一方面也是因为那时农村的孩子可供阅读的资源太少了，连金庸琼瑶的盗版小说都很稀缺。那时唯一的愿望就是可以尽情的看很多很多的书，如今书只要你愿意看，到处都是，但时间却不够了。

蜂拥而来的各种信息充斥着生活的方方面面，鱼龙混杂，真假难辨。

六神磊磊发起了啃砖头经典共读，因为错过了那次更新，很遗憾，就没参加上。

深度阅读能力是需要培养的，读的越多，越能静下心来。对世界多几分疏离和冷眼旁观。也少被带各种节奏。

于是想到了年少时读的鲁迅的文字。看到一个书友说，先生的文章应该安排在大学  ，因为中小学生是看不懂的，也体会不了。对此我评论到 ，如果年少时不读，长大了，大概率也不会读的。

因为有时候，对一段岁月的怀念，不只是那一段岁月 ，还有陪伴在岁月中的人和事，当然还有读过的文字和书。

二

就像这篇《故乡》，年少时看，看到的是迅哥和闰土的友谊。月下刺猹的画面美得让人神往。

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，下面是海边的沙地，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，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，项带银圈，手捏一柄钢叉，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，那猹却将身一扭，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。

生活在乡野之间的闰土带给迅哥一个不一样的世界，是他往常的朋友们给不了的。 因为他们也只能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的。

雪后捕鸟

我们沙地上，下了雪，我扫出一块空地来，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，撒下秕谷，看鸟雀来吃时，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，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。什么都有：稻鸡，角鸡，鹁鸪，蓝背……

看到这段文字，我也曾在下雪天如法炮制，可惜不只是时机不对，还是方法不对，总之，一只麻雀也没捉到过。

海边捡贝壳

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。我们日里到海边捡贝壳去，红的绿的都有，鬼见怕也有，观音手也有。

我们沙地里，潮汛要来的时候，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，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……

远离大海的我从此对大海有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，那就是海边有许多漂亮的贝壳 可以随意捡拾。

直到人到中年，我还让出差去海边的弟弟捡些好看贝壳回来。

后来， 自己去了海边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。

三

如今再重读，又体会到许多不一样的东西。

苍黄的天底下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，每当冬天回老家 ，看到那些落光了叶子的树以及昏黄色调的村庄，总是浮起这一句话。

迅哥这次回家是要永别了老屋，搬到异地去谋生的。而异乡的生活并不像豆腐西施杨二嫂想像的那样 :你放了道台了，还说不阔？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；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，还说不阔？

所以他的心情是有些凄凉的。有时对故乡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情绪吧，年少时，恨不得逃离的远远的，等人到中年，被社会毒打之后，又会怀念起无忧无虑岁月以及那个生命开始的地方。就像席慕蓉说的那样 :故乡是一只清远的笛子，总是在有月亮吗夜晚响起。

幸好母亲提到了闰土，这个承载着迅哥许多美好回忆的少年好友。提到闰土，仿佛萧索破败的故乡也被加了滤镜，变得美好起来。

可是，隔着三十年的岁月风烟，迅哥已经这模样了，胡子也这么长了。尽管异乡的生活也艰辛，可在乡下，多子，又要面对饥荒，苛捐杂税，兵，官 ，绅，匪的闰土又会被生活折磨成什么样子?

果然，看到一身长衫，知识分子模样的迅哥，闰土站住了，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；动着嘴唇，却没有做声。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，分明的叫道：
“老爷！……”

最后的一丝美好被现实毫不留情的破坏殆尽。鲁迅也说过，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。

读到这里，真是让人泪目。

这就是无情的流年啊。

许多年少时的情意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世事阻隔，明日隔山岳，世事两茫茫。

此去经年，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是原来的样子。

记忆中的你永会不再现，再现的只是一些沧桑的岁月和流年。

于是，故乡又恢复了本来的面貌，留恋的人都变了模样，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，本来十分清楚，现在却忽地模糊了，又使迅哥非常的悲哀。

四

可是 ，走路都是飞着走的八岁侄儿却又和闰土的儿子水生结下了友谊。虽然闰土辛苦得像个木偶人一样  ，可是他的儿子水生依然有儿童的天真烂漫。

曾看到一段台词对白，大意是儿子问父亲，生活是一直如此艰难，还是我长大后菜变得如此艰难。

父亲回答，一直这样艰难。

所以 ，生活一直都是如此艰难。只不过 ，幼时有父母挡在前面，给我们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。

等到他们老去，再也无力支撑，生活的风雨就会无遮无拦的打在我们的身上。

一代一代 ，周而复始。

生活虽然不易，但希望还是要有的。

所以，迅哥最后写下了:

希望是本无所谓有，无所谓无的。这正如地上的路；其实地上本没有路，走的人多了，也便成了路。